中州作家，从文学到美学【No.657】
那年收麦
河南邓州 杨德清
麦子熟了，满地金黄，就象一块块整齐的金豆腐。微风拂过，推开一层层麦浪，一望无垠，青甜的麦香迎面扑来，沁人心脾……常言道，”紧身庄稼，消停买卖”。就是说做生意可以慢慢来，而农活却不能耽误。特别是收庄稼的时候，早了上浆不饱减产，晚了籽粒落地也得减产。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下雨，特别是遇到连阴雨，麦子会出芽，一年的收成就完了。所以此刻家家户户都卯足了劲儿，准备收麦，丝毫不敢放松。
午后的太阳炽烤大地，村边的杨树上，知了在声声的叫着，使本就炎烈的天气更加燥热。人们三三两两的陆续走出村庄，或携镰带水，或拉着板车，一片热闹的丰收景象。父亲戴着一顶半新草帽，左手提着一壶开水，右手拿着两张镰刀，这两张镰刀把儿一长一短，长的父亲用，短的我用。那年我十二岁，九岁的弟弟根本割不了麦，两岁的妹妹又离不开母亲的怀抱，所以今年我家六亩麦子的收割只有我和父亲。母亲心疼我小，不让我去，可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，我执意下地帮忙。
父亲割麦的速度在村里是数得着的，半个下午过去，一亩麦子已收割近半。我学着父亲的样子，左胳膊揽麦，右手执着镰刀，一下一下的割去，直到左臂揽起一大梱割掉的麦子，再在地上轻轻磕齐，放下。弟弟则在后面拾着我们弄掉的麦头，放进他挎着的小篮子里，满脸汗水却仔仔细细的，不漏掉一个麦头。太阳渐渐落山了，母亲抱着妹妹来叫我们回家吃饭。我累得腰也直不起来，把母亲心疼得只摸我的头，对父亲说苦了这孩子了，父亲无奈的揺摇头。路上父亲对母亲说：“我的偏头疼病又犯了，半下午开始一阵一阵的疼到现在，唉！真不是时候。”母亲一听又心疼又慌张：“这焦麦头天的，一家人的口粮全指这几天啊，能坚持不？”父亲赶忙说：“没事的，能坚持，你放心吧！”第二天上午，父亲带病坚持收割，疼得厉害了，就吃两包头疼粉儿缓解，可这东西不敢多吃，不但伤胃还有药物依赖性。父亲割一会儿，停下来捂住头缓一会儿，那痛苦的样子，我至今都难以忘怀。整个上午，我们割的麦子不及昨天下午的一半。父亲是我家的顶梁柱，如果在这关键时候病倒，我家的麦子就收不了，今后的日子就很难过。为了不让母亲担心，父亲不再提他头疼的事，吃过午饭就出去了，直到下地时他才回来。我一看父亲的样子，吓了一跳，他的左半边头发全理光了，上面贴了好大一张膏药，母亲一见，眼泪立马就流了下来。父亲急忙安慰道：“没事了，没事了，这膏药一贴，真的不疼了。”父亲干起活来，就不要命了，晚上我们都睡着了，他一个人在地里割到深夜，而早上天不亮就又出去了，他深知肩上的担子有多重。三天过去，就割完了将近五亩地的麦子。在我的印象中，父亲就是铁打的，象山一样的人。天气依然炽热，知了依然烦心，风依然纹丝不动。父亲决定把割完的麦子全部拉回来，以免突然下雨来不及。说干就干，吃过午饭父亲就拉着板车，板车上坐着我。一路上只有我们俩，人们都还没有开始下地，大概这就是父母口中的抢收吧。这块儿地从东到西特别长，东边是一条水渠，板车进地只能走西边。也就是说，拉东边的麦子，板车必须得走过一整块儿地才行。麦地很虚，空车还免强可以，待到麦子装满了板车，板车轮胎就陷入麦地十公分左右，那行走是相当吃力的。我在前面用绳子拽，父亲掌着车把，背着板车背带，身体向前倾斜得几乎脸贴着地面，每前进一步，就会留下深深的两个脚印。
终于，一车麦子拉到麦场了，抱着妹妹的母亲和弟弟早就为我和父亲准备了凉茶。此时父亲的衬衫已被汗水浸湿完了，接过母亲递过来的凉茶，大口喝着。我在一旁正逗着妹妹，突然感觉鼻子一热，头一低，一股鲜血流了出来。母亲见状赶忙用纸塞住我鼻子，父亲则弄些凉水拍拍我的后脑勺，不一会儿，血就止住了。可是母亲的眼角却挂满了泪水，心疼地把我搂在怀里。父亲拉麦仍然是披星戴月，争分夺秒。说也奇怪，就在麦子收割完毕的那天晚上，天空下起了大雨，如果父亲放松一点点，麦子就收不完。上天似乎在看着我们家，照顾象父亲这样勤奋且吃苦耐劳之人。如今，父亲年近古稀，百病缠身，满脸沧桑，再不是当年那个钢铁一般的人，可他在我心中，仍然象大山一样，无论什么事情，我都要先征求父亲的意见，因为他的勤奋，吃苦，担当，影响了我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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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德清，男，高中毕业，1971年出生于河南省邓州市十林乡北岗村，现居住于邓州市同华国际小区。自幼酷爱文学和书法，曾在邓西湖诗刊发表多首诗词，也曾发表歌颂南水北调排律数首，书法多次在邓州市广场展出，两副作品被录入《中国梦.邓州情》一书，荣获优秀奖。作品三次入选河南省书法展览。创作的中篇小说《六爹》正在审核中，有待发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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